冷血的扫射：台湾渔船遭袭事件述评

张万杰

一、事件之经过

2013年5月9日上午10时左右，中国台湾渔船“广大兴28号”在北纬20度，东经123度，鹅銮鼻东南170里处遭菲律宾公务船开枪射击，船上65岁的台湾籍船员洪石成当场中弹身亡，菲律宾公务船继续追赶该渔船一个多小时并数度开枪射击。事件发生时，洪石成的家属打电话向台湾东港渔业电台通报，称该渔船被菲律宾军方以机关枪扫射，洪石成中枪重伤，希望政府能派直升机救援。后再度打电话称洪石成已经死亡。“广大兴28号”渔船经一个多小时才挣脱驶离出事海域，未被菲方扣押。但渔具全被机关枪扫射，渔船油箱也被射中，渔船漏油失去动力。

5月11日凌晨3时15分，中弹的台湾渔船被拖返小琉球，当天中午台湾方面清点出弹孔52处，遍布船体前后左右，并确定洪石成是躲在渔船后方甲板下的船舱内遭重武器击穿船体射杀。台湾屏东地检署检察官尸检发现死者遭高火力、高速度子弹打中，子弹从颈部偏左部位射入，打破颈动脉，再往下贯穿脊椎骨，造成脊椎骨完全爆裂，然后从右背部射出。还发现洪石成当时躲在船舱后方甲板下方船舱内，子弹仍贯穿渔船玻璃纤维制造的船身，再击中洪石成，可见所用武器威力强大。

5月底，台湾调查团在菲调查后证实，台湾渔船当时并未冲撞菲律宾公务船，菲公务船上的指挥官下令属下8人开枪射击，其中有一人不愿滥杀无辜拒绝开枪，指挥官气得痛骂他，还把他手上的枪抢过来，一边射击一边大喊“射击！射击！”。

二、各方之反应

中国台湾方面，5月9日，马英九要求菲方立即查明真相，将凶手绳之于法。10日上午，台方向菲方表达强烈抗议及谴责，表示一定要追究到底，“办出一个结果来”，要求菲政府缉凶、道歉、赔偿。11日，马英九召开高层会议，向菲律宾提出道歉、赔偿、惩凶、谈判四要求，促菲方72小时内回应，否则将采取冻结菲劳等措施。15日，台湾方面开始采取三项制裁措施。16日，台海军及海巡部门在菲射杀台渔民海域进行大规模护渔联合演习，首度针对菲律宾且在其海域正上方操演。

中国大陆方面，5月9日晚，国务院台办发言人强烈谴责枪杀台湾渔民的野蛮行径，要求菲方尽快彻查，给受害渔民一个交代；对遇害台湾渔民表示深切哀悼，对家属表示慰问。10日，外交部发言人在例行记者会上，再次表示强烈谴责，强调：中方对菲方屡次对手无寸铁的渔民使用武力表示严重关切，对事件造成人员伤亡表示强烈谴责，再次敦促菲方迅速进行彻底调查并妥善处理这一事件，将继续密切关注这一事件的后续进展。

台湾渔民受害死者方面，洪石成之妻见到丈夫遗体后悲痛万分、失声痛哭，以至晕厥。其他家属表现出极度愤怒和震惊，对菲政府“不道歉、不赔偿”的态度表示愤慨，也对台当局救援不力表示不满。当地其他居民也非常激动，一船长认为，广大兴号是玻璃纤维小船，不可能自讨苦吃去撞铁壳的菲律宾大船；还指出，事件发生地属台渔业经济区，菲方越界开枪，渔民都非常不满。

菲律宾方面，5月9日晚，菲政府向台方证实开枪射击台渔船的肇祸船只并非菲军舰，是菲政府单位的“公务船”。10日中午，菲海岸警卫队声明，承认射击中国台湾渔船是其巡逻船所为，涉嫌开枪射击的11名当事人已受停职处分。而菲海岸警卫队负责人鲁道夫表示，事发前台渔船企图撞击菲方船只，后者出于自卫才决定开火。海岸警卫队还称，如有人员死亡，菲方表示同情，但不会因此道歉。菲渔业与水产局长说：“台渔船多次试图撞向我们的MCS船，迫使我船先向空中鸣枪示警，继而向渔船的机械设备开火，目的是让渔船停止行驶。”当日，菲驻台代表表示，该事件是一个“悲剧”。11日，菲海岸防卫队表示，菲与台正就调查事件进行协商，双方有展开联合调查的“可能性”，海防队将对此事件进行“透明、彻底”的调查，如证实执法人员有过失，绝对严办不会徇私。15日下午，菲总统发言人声称阿基诺已任命马尼拉经济文化办事处主席作为私人代表，向遇难台湾渔民家属及台人民就这起不幸意外死亡事件转达“他和菲律宾人民的深切遗憾与道歉。”16日，台菲联合调查团在马尼拉遭恶意阻挠，菲司法部长与总统府拒绝台调查员进行调查，一再拒绝出示菲方声称的现场录影片段。20日，菲同意台调查团赴菲，并登船验枪。

美国方面，5月10日，美国务院表示，希望菲就其执法船向台渔船开枪射击一事展开全面透明的调查。31日，美众议院“国会台湾连线”共同主席发表声明，敦促台菲就渔业协议展开谈判，以防止未来发生类似悲剧，他同时呼吁菲政府尽快完成调查，并依调查结果追究责任、赔偿受害者家属。

在网络上，中国大陆网民有如下几种看法：首先是现实主义的看法，如评论说：“弱国无外交的一节课。中国要引以为戒，有时候犹豫就是懦弱”；“这次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软柿子，不捏一捏，实在不甘心”。其次，是民族主义或带民粹主义式的看法，如“台湾认贼作父死不足惜”；“台湾、日本、菲律宾都是美国佬的干儿子，现在大家欢迎一个干儿子欺负另一个干儿子”；“渔船会去冲撞公务船？很明显是菲律宾在撒谎，菲律宾的确是个流氓无赖国家”。还有网友考虑到了美国因素，认为“美国为什么不愿意两岸统一，原因是很多的，但决不是为了台湾的利益！统一后强大的中国将以台湾为跳板向外辐射力量”；“以台湾实力，自然不惧小小的菲律宾，可是它顾及的是美国的态度，台湾可以无视菲律宾却不能得罪美国”。

中国台湾网民更多的是主张当局应强硬，如声称“胆小的蛮夷只敢对没有武器的渔船开火。日本从不会对侵入他们水域的渔船开火，只是用水炮驱赶。下次菲律宾军舰敢开枪的话，台湾就直接击沉它。”

菲律宾不少网友持民族主义的看法，如提出“打死这些在菲律宾海域偷渔的中国贼。台湾、香港和赤色中国都是邪恶的一号人”；“下次直接把船打沉”。有网友在力图为本国开脱，说“你问菲当地渔民和海岸警卫队就知道，台湾渔民是有武器的”；“台湾还经常向在菲水域内捕鱼的当地渔民开枪”。有网友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说“有点强硬？这是谋杀，大问题，要上国际法庭的”。还有网友怀疑事件背后另有隐情，评论道：“我认为这是中国的阴谋，在菲律宾和台湾之间制造矛盾。”；“这是台和菲渔业巨头间的战斗。中国可没在这偷渔。”

另据新加坡联合早报网关于“台湾渔民被杀事件导致台菲对峙不断升级，你怎么看”（5月21日开始投票）的调查，截止到30日，有53%的受调查者认为“菲律宾‘拖’字诀处理争端，诚意不足”。

三、评析与启示

该事件发生的背景是不得不考察的一个方面，尽管有些背景事件不一定关涉到此事，但思虑周全总是会比较妥当。从事件发生的时间和地点来看，5月初正值渔业捕捞旺季，物产丰富的海域自然是各方密切关注的地点，不排除菲方从捕捞经济利益出发，强硬出击以达到震慑之目的。就菲律宾国内政情来看，该事件发生在5月9日上午，当时正值大选前夕，5月13日菲律宾将会进行国会中期选举。据报道，从今年2月份开始，围绕本次选举菲国内部党派间竞争激烈。由于南海问题的敏感性及重大战略意义，当时即有不少政情观察者预测，菲律宾有可能为了选举而挑动南海议题。中菲南海争端问题的近况为：2013年3月26日，菲律宾单方面将南海争端提交国际海洋法法庭，国际法庭欲“强行”仲裁南海争端；4月初，中菲南海争端并未提交至国际海洋法法庭，而是遵照《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规定，并在争端一方菲律宾的要求下，进入到争端解决机制之一的“仲裁”程序中。该事件的发生是否与这些背景事件都有关，在一段时间甚至相当长时间过后往往才能显露出来。

对于该事件的解决，美国因素应在其中起重要作用，这主要是基于美国与菲律宾和台湾之间的密切关系。菲律宾是美国在亚太地区的一个支点，两国是军事同盟关系，菲律宾对美国在东南亚地区的军事扩张持默许态度。台湾与美国的关系也非常特殊。一开始，美国很可能会处于一种左右为难的状态，当然，美国因素的存在客观上也可能会起到督促事件较为公允客观解决的作用。

鉴于该事件的严重性以及今后发生此类事件的极大可能性，应尽快建立区域性的危机调停与沟通机制。在南海问题尚未得到解决的情况之下，构建起一个较为健全且运行良好的危机沟通与处理机制是现实之必需。同时，各方都要遵循一些基本的规则，像此前菲律宾在对待香港游客被劫持事件上拒绝道歉的做法，就显得非常没有诚意。这样的态度也成为一些观察家评论这次台湾渔船遭袭事件的一个参照，多人一开始就预估到菲律宾不会诚心诚意向台湾方面道歉。

当前还应准备探索建立台湾与大陆协调应对此类事件的有效机制。中国大陆与台湾的关系现状势必成为解决此类事件的软肋，这次事件中，菲律宾就明显利用了这一点。要探索建立一种既能展现出大国实力又能给予台湾方面施展空间的有效机制。